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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怎么还没睡？”马卫国很惊讶，他走到一旁放下公文包，开始脱鞋子。

    李金桂一边坐起来，一边用被子把自己盖好，“等你呢，肚子饿不饿？”

    马卫国下意识摇头，“晚上在厂里吃过了，不饿，你快睡吧，我去洗洗。”

    他心里一阵暖意，原来她这么晚不睡，是担心自己回来肚子饿了。

    李金桂连忙小声叫住他，“先别洗！你过来，我给你看样东西！”

    马卫国看到妻子一副笑眯眯的表情，他抓了抓头发，犹豫了下，“你不是说不洗不能那个吗？咋今天改主意了？”

    难怪一直不睡等他回来，原来是有所图。

    李金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“什么呀，你想哪儿去了，我是真的有东西给你，快过来！”

    马卫国看她表情不像是想假的，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，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，朝着妻子走过去，“什么东西啊，还值得你巴巴的等着我回来。”

    李金桂歪了歪头，示意他看向桌上的盘子，“闻到什么香气没？你打开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别说，我一进来就闻到有股味儿，你是不是又擦什么东西了？”

    马卫国走到床边坐下，伸手去揭盖在盘子上的搪瓷盖，接着就看到一个鸡蛋糕跟一块枣糕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给我留的？你不是知道我不吃这玩意儿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个不一样，你先尝尝！”

    马卫国不信，要把盖子再盖上，“有啥不一样，还不都是甜腻腻的。”

    李金桂一把扯住他的袖子，“这是从宁记点心铺买的！”

    “史任耽误的女同志？”

    李金桂点了点头，“你快尝尝，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，味道真的还行，妈也爱吃。”

    马卫国把盖子放到一边，端起盘子仔细端详了几秒，“还真挺像那回事儿，一点都不比糕点厂出来的差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是她能力有限，一个人做不出来那么多点心，我估计供销社的生意都得受影响！”

    这么高的评价？

    马卫国拿起鸡蛋糕尝了一口，蛋香味很浓，没有腥味，也没有他印象中油腻又甜到发苦的口感，甜味很自然，更突出了蛋香味跟小麦的香气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点头道：“嗯，还真不错！不是很甜，吃着又香，难怪那么多人买。”

    李金桂看着他三两口解决了一个鸡蛋糕，又伸手去拿枣糕，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，“嗳！马厂长！你记得你之前怎么说的吗？那些甜腻腻的东西只有你们这些娘们跟孩子喜欢，我一个大男人吃这个多不像话！”

    她故意夸张的学着他曾经说这话时的音调来取笑他。

    马卫国此时当没听到似的，又咬了口枣糕，也没那么甜，枣子的香气特别明显，他品着嘴里的味道，静静地看着枣糕。

    李金桂看着他没动作了，连忙问道：“怎么了？你咋不吃了？枣糕是比鸡蛋糕甜那么一点点，但也不是特别甜呀，你不喜欢就给我留着，我吃着挺好。”

    却没想到，马卫国深深叹了口气，“金桂，我看到这个枣糕，我就好像看到了那女同志，这枣糕用料多实诚，足以证明那女同志是个心眼实在的好姑娘，就是这么好的姑娘，却被我们单位的同志给耽误了，我这心里，真是不太舒服。”

    李金桂听着丈夫的话，也跟着叹息道：“我今天见着那姑娘了，真的是很漂亮，史家那么看不上农村人还愿意娶她，肯定是看中了她的样貌，而且那姑娘说话做事都特别有礼貌，绑那个麻绳都像是玩儿一样，快的我都看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马卫国把枣糕放回盘里，这下是彻底没了食欲，“跟我猜的一样，他们一家子昨天在点心铺前闹的事已经传开了，我下午出去办事，都还有人向我求证，我们化肥厂因为他，最近是出了大名！”

    “那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？”李金桂急忙追问道。

    “影响肯定会有，不过只要处理好，我也不会怎么样，下午我们组织上已经开了个小会，他的材料因为当初要参与化肥站主任竞选早就递交上来了，他已经上完了党课，马上要发结业证，我们考虑到他的作风问题，将不予发放。

    另外他现在也不太适合在前面化肥站工作，组织上准备调他回化肥厂当搬运工，他们一家人都看不起农村人，这实在是很忘本，必须要让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！”

    李金桂听着，有些感慨，史任这辈子在化肥厂算是没有起来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她记得他一开始就是顶了他妈的工位，去了化肥站当了搬运工，现在好像还是一个小组长，化肥站跟化肥厂可不同，化肥站的搬运工相对少，组长升站点主任简单些。

    当了站点主任就有很大的机率升化肥厂的主任，可一旦去了化肥厂仓库当搬运工，因为人太多，很有可能干到退休也只能成为小组长亦或是仓库管理员，除非有特别出色的表现，能被组织上注意到。

    史任这工作一调动，工资也得跟着调低，之前是小组长，现在是普通工人，每个月估计60多。

    “希望他能体会组织上的良苦用心，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！”

    “另外给他盖离婚单位同意书的是老李，他已经准备对自己的渎职做当众检讨，组织上扣了他今年的奖金已作惩戒！”

    马卫国说着这些糟心事，忍不住按了按眉心，都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。

    老李是副厂长，弄出这种纰漏李金桂一点都不意外，他本就不是个愿意干事儿的人。

    “行了，去洗洗睡吧，你也别为这种事儿烦心或者自责，我觉得她离婚还挺好的，如今还有了自己的事业，你要真是自责，我以后多去买些点心，算是弥补了。”

    马卫国点了点头，“这样也好，她这生意要是一直都很好，我们等于是锦上添花，要是不好，我们也能雪中送炭，我赞成你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说完了，他站了起来，出去洗漱了。

    ~

    史家

    史任坐在床上，双眼通红地看着穿戴整齐的杨青青，满眼的不可置信，“你说什么？你要走？”

    杨青青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，往里面装东西。

    “对，我要离开了，反正我们还没领结婚证，不算是真正的复婚，亮亮还是给你带，我一个人离开。”

    史任发疯似的爬过去把她装进去的衣服扔出来，大喊道：“不行！你不能走，杨青青，我为了你离婚，为了你名声全没了，还被大家耻笑，你说走就走，那我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“你喊什么！大晚上的邻居又都听到了，我专门等到现在跟你说，就是希望我能悄悄的离开，为什么你连这点体面都不给我！”

    说完，杨青青把地上的衣服又捡起来，一团窝进行李箱里，然后用力关上。

    史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，“不，你不能走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发生的，你不能走，你是不是怪我最近忙工作的事，没跟你去登记结婚，你放心，明天明天我们就去扯证！”

    杨青青用力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，她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痛感，对着史任摇了摇头，“我已经想好了，我不会跟你复婚的，这次我回来，所有人都把我当坏女人，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，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婚姻，史任，如果你还有那么一丁点爱我，你放我走吧，我还是亮亮的妈妈，这个身份绝对不会变！”

    俩人争执到堂屋，争吵声瞬间吵醒了史母跟史父，他们连忙披上衣服下了床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这是！你们这么晚不睡觉在干什么！青青，你提着行李箱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杨青青看着史母说道：“我要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离开？你要走？那可不行，你想想亮亮，他可是你儿子，你又要丢下他走了吗？哪有当妈的这么狠心，青青啊，你别冲动。”

    夏冬梅看到自己儿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，心疼的要死，她也知道，儿子对杨青青还是有感情的，不然也不会听到她要走，这么难过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冲动，我想了一天一夜，亮亮就麻烦你继续照顾了，亮亮爷爷，麻烦你拉住你儿子，我不想最后弄的大家都很难堪。”

    史向东严肃地看着杨青青，“你想离开是因为最近的流言蜚语？”

    杨青青没说话，史向东又继续问道：“是因为我儿子升不了职？”

    “还是因为你有了别的心思？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话让沉默的杨青青再也忍不住，她很愤怒地说道：“是你儿子说他会解决好一切欢迎我回来，结果呢？现在我成了大家口中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！

    是你儿子说他会升职，会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，结果呢？家里天天不是炒豆芽就是炒萝卜，一点荤腥都看不见，这个老太婆还想让我出买肉的钱，拿走你们存款的人不是我，凭什么让我出钱！

    还有，现在你们一家人在大家的眼里就是笑话，明白人都晓得离得越远越好，我明知道前面是火坑，难道我还要往下跳吗？对不起，我做不到！

    这些天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的日子，要不是因为我是亮亮亲妈，我早就走了，我给了你儿子一次又一次的机会，是他自己不把握好，还弄的自己臭名远扬，除非脑子坏掉了，不然我绝对不会跟他复婚！

    本来我不想说这些，可你们吧一个个非要拦着我，现在好了，我的真心话你们也听到了，那就不要纠缠我！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，一道哭腔的童声响起，“妈妈！”

    杨青青握着行李箱的手抖了一下，她看向史亮，努力朝他扯了扯嘴角，嘴唇动了动，可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史亮光着脚只穿着秋衣秋裤跑来抱着杨青青的大腿，哭喊道：“妈妈，你别走！”

    杨青青扯开了亮亮的胳膊，硬着嗓子说道：“你乖，妈妈去赚钱给你买好吃的！你没穿鞋，会感冒的，快回去！”

    说着她用力把儿子推向史母，然后狠心地提着行李箱朝门外走。

    史亮凄厉的哭声彻底划破了夜空，他一直挣扎着要去追妈妈，可惜他被蹲下的史母紧紧抱着，眼看着杨青青要握住门把手了，他一急，直接朝着史母的左脸咬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哎呦！”

    史母感觉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，她条件反射性的把怀里的孩子往外推，谁知道史亮是下了狠劲儿的，一推一拽间，史母只感觉脸被拉扯的更疼了。

    史亮被推倒也顾不得疼，急的站起来要去追妈妈，可家门口哪里还有杨青青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妈妈！妈妈！”史亮哭喊着要跑去开门，但被脸色黑成碳的史向东跟上来一把抱起，走向卧室。

    史任站在那儿耳边还回荡着杨青青说的话，一字一句都扎进了他的心里，原来她是那样看他的。

    那他之前做的一切算什么？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又算什么？

    笑话吗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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